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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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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

林脫下來的白襯衫也在燃燒,鮮血畫出儀式陣於火光中卷曲焦黑。在那滾燙火焰要燒到林自己時,氣喘籲籲的黑發儀式師丟掉僅剩下的巴掌大布料,從腰間拔出手槍,雙手握住瞄準。

“砰!砰!砰!砰!砰!砰!砰!”

林直接打空了一個彈匣,如果可以,他都想在子彈上附個破邪斬。

排斥聖光騎士,理解聖光騎士,成為聖光騎士。

可惜,他沒有破邪斬。

緊急畫在白襯衫上的,只是一個普通的聖火點燃。同樣是指向光明之龍的儀式,和光從暗生儀式不一樣,聖火點燃儀式點亮的火光,沒有那股要將邪惡汙穢燒光的意志,常見用處是驅散黑暗,稍稍壓制出現在光照下的邪惡生命。

林之所以用這個儀式,只是因為這個儀式不需要儀式材料。

哪怕你一無所有,呼喚光明時,光明也會降臨。

林知道是他不夠警惕,就和剛才沿路所見睡過去的一些審判官那樣,他犯了和他們相同的錯誤,以為在總所警戒的狀態下,邪教徒就算來襲擊,他們也會有反應時間。

所以,昨天晚餐去找靈飛歌小隊時,他沒帶最常用的那本密書和手提箱,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備用筆記本,和舊鏡子一起塞在褲口袋,勉強能當密書用。

在電車撞上墻的前一秒,他直接從車窗跳出,但電車爆炸的沖擊波,轟得半空中的他撞上街道另一側的墻。然後建築窗戶玻璃震碎掉下,在他身上劃出好些傷口。

……最近為什麽會這麽倒黴啊?他是邪神但他又沒做壞事,到底是誰在詛咒他?

林腦子裏震得嗡嗡嗡嗡,心裏也罵罵咧咧,眼見自己靠著墻壁一時無力起身,他幹脆翻過身,跪在地上,脫下衣服,用自己還沒幹涸的鮮血,先畫個減縮後的儀式陣。

必須選無需儀式材料的儀式,然後是選儀式陣簡單的儀式,最後是……

看到鐵軌變成樹根刷刷揮動,林選擇了聖火點燃。

此刻——

同樣記得儀式科的任務是開啟大封鎖儀式,幸好車禍地點距離二區已經不遠,直接飛奔來的林爬上樓梯,就看到梳葉向赫果伸出手。

林出聲呼喚聖火。

盡管這是殺傷力不大,僅擁有凈化之力的火焰,藤蔓和樹枝依然十分畏懼地向後退卻,梳葉想控制住它們躲避火光的本能,結果是用頭和胸腹迎接了林的七槍。

配給儀式師的子彈不是軍方使用的普通子彈,而是煉金術師制作的附魔子彈,因此十分昂貴,傷害較聖火點燃也更加可觀。

哪怕林的配槍是小口徑自動手槍,依然打得梳葉胸腹和頭上炸穿七個血洞,尤其是最後一顆子彈,平日準頭一般的他如有神助,打中了梳葉右眼瞼下方,直接掀飛一小塊梳葉的顴骨,又撕下的半邊耳朵。

但那理論上也應該受損的右眼珠卻只是染上了血,其瑩白的一面朝向林,在走廊忽明忽暗的燈光下,顯出格外堅硬的質地。

梳葉看著林。

他沒有再管在自己身上靜靜燃燒的凈化聖火,那兩枚現在只有大小和眼珠相似的白球,死死瞪著對他造成巨大傷害的黑發儀式師。

林和他隔著繃帶對視,只感到左眼又痛了一下,此外沒有受到任何攻擊。

梳葉血淋淋的半張臉上,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
下一秒,從他身上七個血洞裏流出的血,陡然如油一樣,燃起赤色的火焰。

是赤色的火焰,而非與光明之龍相關的明黃火焰。

與其說是火焰,不如說是蒸騰魔力引發的光學現象,是的,就像數天前旱血雷副審判長插入盤根女妖胸口的那一劍,他的劍上就燃燒著赤色的魔力。

意識到什麽的梳葉轉過頭,看向剛才被他忽略了的赫果。

苗條的貓人女士站在一張鋪開的白布上,白布上用散發詛咒氣息的黑色血液畫了一個繁覆的儀式陣,她左手持一把紅寶石雕琢的短劍,用劍鋒在右手手心畫了一個十字,然後用這只流血的右手,死死抓住一枚豬的心臟。

豬的心臟,和人類的心臟,幾乎沒有差別。

這枚在防腐劑裏至少泡了幾個月的豬心,在赫果腳下儀式陣亮起的同時,跳動了一下,接著被赫果手掌流出的鮮血點燃。

同樣的赤色魔力火焰點燃在梳葉身上,他哀嚎,大叫,卻阻擋不了赤色魔力火焰,從他的傷口,鉆入他的心臟。

他不能理解,他都沒有聽到赫果吟唱禱詞。

直到整個人都被燒完前,他已經不剩多少的腦子,才終於辨識出赫果是誰。

“沈默之書”,赫果·拽根裏,一個擅長省略全部禱詞進行儀式的儀式師。因為戰鬥中進行儀式卻能不發聲,以致邪教徒完全沒註意到沈默的她是儀式師,所以得到了這個稱號。

也只有她,才能指導出一個不僅縮減禱詞,連儀式陣也一並縮減的學生。

看起來真年輕,和她學生一樣,又有天分又年輕……

消失前梳葉這麽想,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林一眼,才徹底化為灰燼。

抱頭躲在一邊的赤夏聽到哀嚎停下,才從手臂後探出腦袋。

“死、死了嗎?”他狐耳抖動,問。

“嗯……”林一瘸一拐地走過來,打量那攤灰燼。

“感覺不太對啊。”手裏豬心也化為灰燼飄散的赫果道,“這老東西最後的眼神,怎麽像是說‘我還會回來的’?”

“那兩顆白石球您也能看出眼神來?”林嘴角抽搐問。

“感覺,感覺知道吧。”赫果道,想起正事,丟開紅寶石短劍,撲向大封鎖儀式房的門,拿起胸前證件就往識別器上刷。

林瞪大眼睛,本能先去接那把赫果自費,而非報銷購得的紅寶石短劍,並回憶起導師當初向他炫耀這把劍時,說過的價格。

幾年的工資啊餵!

但他之前車禍扭了腳,此刻本能邁步去接,卻忘了這點,右腳落地的一瞬間,林沒忍住,倒抽一口涼氣。

在他差點摔跤的時候,一只手扶住他。

接住了紅寶石短劍的林轉頭看,發現是滿臉羞赧的赤夏。

林:“?”

這狐貍羞赧個什麽勁?

林真想現在找面鏡子,分析下赤夏心裏到底在想什麽。但打開了大封鎖儀式房的赫果已經在喊他們,只能下令道:“扶我進去。”

赤夏:“哈?”

他只是因為林現在外形太淒慘才幫忙好不好。上半身連件衣服都沒有,搞得他不好意思看他裸露的胸膛後背。

話說回來,這個人心口和背後畫了什麽?儀式陣?

赤夏紅著臉,想仔細打量又不太敢看,只能看林脖子以上。

脖子以上,蒼白的嘴唇,吐出冰冷的字。

“你不扶?”

“……”

赤夏不敢說不,低下頭,屈辱地當自己是一根人形拐杖。

他們走進大封鎖儀式房,儀式房內暫時看不到植物入侵的跡象。畫好後可能幾十年都沒用上的儀式陣依然清晰,就和林與赫果昨晚主持的尋找儀式一樣,中心是一張黏在地上的總所地圖。

地圖已經微微發黃,上方壓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玩具小屋。

以五芒星為主體的儀式陣,五個角上,各擺有一枚人造琥珀。第一個角上的琥珀裏,是一只蚊子的標本,第二枚琥珀裏,包裹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色花朵。

第三枚琥珀裏,有一根羽毛;第四枚琥珀裏,是一枚魚眼珠。

第五枚琥珀,凝固的人造樹脂內,是一截還能見到紅色斷面的,人的腳趾。

從邪教徒身上砍下的腳趾。

赫果從房間一角,提起一個準備在那的塑料桶,她打開桶蓋往裏瞧,搖晃了一下,確定裏面的材料還能用。

“每禮拜都有人檢查過的……”赤夏忍不住說,然後被赫果瞪了一眼。

林以奇異的眼神打量他,問:“你在學校裏沒學會不要和老師擡杠嗎?”

什麽?在學校還要學這個?但老師們都很友善啊?

赤夏一時不太明白,又聽赫果喊道:“你們在門口守好,儀式過程中不要讓敵人闖入。”

“是。”林回答,然後赤夏慢了半拍,也顫抖答應。

說完,這年輕的狐人明顯緊張起來,轉過身瞪著房門。

林靠著墻站著,給手槍退出用完的彈匣,換上新子彈,同時問:“你的密書和材料箱呢?”

緊張的赤夏:“嗯?”

更加緊張的赤夏:“啊!”

他本來只是去上司辦公室,怎麽會帶這麽沈重的東西?

“應該在辦公室吧?”林無語道,“你剛才走出辦公室怎麽不想起拿?算了,去休息室,把我的箱子和密書拿來,還有,這是我的更衣櫃鑰匙,順便幫我拿件衣服,好冷。”

“……我一個人去?”

“不然?走你的,動作快一點。”

被林一推,紅發的狐人往前一跳,趔趄一下,不敢回頭,滿眼淚光地跑出去了。

而林身後,站在儀式陣中央,赫果提著那桶膠水,緩慢傾倒在玩具小屋上。

“膠匠啊,如這般包裹我,隔絕這不潔,隔絕這邪惡……”

她高聲詠唱著,林則將剩下的子彈也掏出,放在更趁手的位置。

赫果這幾天絕不可能覆習過這段禱詞,但她被邀請為儀式科的新主任,也絕不會只是靠年輕時的戰績。

長達十分鐘的詠唱,她沒有一次停頓,沒有一次說錯,保持著忽高忽低的聲調,直到說完最後一句。

“——若他殺死我,就將他關在這裏,不得離開。若我殺死他,此地才有重啟之日。

“要不然,就讓我們在這逐漸凝固的世界裏,化為不動的景觀!”

五芒星五個角的五塊人造琥珀,按照順序閃爍了一下,儀式陣泛起蜜色的光,沿著線條有節奏地流淌。

儀式成功了,但無論是赫果,還是林,都沒有放松。

開啟這個儀式已經算簡單的了,接下來才是艱難的部分——直到他們收到審判長要求停下的命令,大封鎖儀式都不能結束。所以他們要在敵人的襲擊下,守好這裏。

腳步聲噠噠噠靠近,林擡起槍口,哪怕看到出現的是赤夏,也沒有放下。

跑回來的赤夏,一只手提他自己的箱子,一只手提著林的箱子,胳膊下夾著幾件衣服,朝林驚恐喊道:

“不好了!外面很不對勁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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